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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 探斑斕(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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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 探斑斕(6)

“生日禮物,克拉拉喜歡嗎?”他不經意似地問,“我不驚訝於他靠著一張沙發活下來,但沒想到他會把你護出去。”

“他是你哪位?”

“你可以親自問問我。”

我回過頭,看到克雷爾拿著一把傘走到我身邊。我把手機給他,他勉強笑了笑,接過來放在耳邊。

“你的犯罪心理統一性研究,看來進展不錯。”

“你什麽意思?”

“明知故問。”塔納托斯道,“我拿莉莉·弗瑞曼的性命和你換你的研究資料,怎麽樣?”

克雷爾的研究......也是關於犯罪心理統一性的?子承父業,說通了,老卡勒果然是他的父親。而電話對面的那位,應該是他曾經隨口提到過的小老弟。

而我知道的僅有這些。

“把槍從華爾警官的腦門兒上移開。”克雷爾道,“否則我自殺,你別想拿到東西。”

塔納托斯那頭沈默了一瞬,韋弗萊額頭上本就不明顯的紅點消失了。天色接近傍晚,整條街被封鎖,氣氛劍拔弩張。

“拿弗瑞曼的命來換嗎?”克雷爾冷哼一聲,“抱歉,她沒那個資格。”

“卡勒!”本尼狄克森低聲吼道,“你會不會......”

電話裏電話外兩個卡勒異口同聲吼道:“要你管!”

“那就算了,真拿你沒辦法——哥。”塔納托斯笑起來,“等我離開後,來救你們的莉莉吧。”

大家都松了一口氣。韋弗萊把彈夾壓滿,到了街邊清點人數。一群人將老舊法院的鐵大門撬開,向裏面攻去。我拍拍克雷爾的肩膀,兩人在一旁坐下來,身旁亮起的路燈仿佛天上的星辰。

“他們去法院頂樓救人了。”我道,“所以,是不是沒我們的事了?”

電話響起來,克雷爾伸手去拿,一看來電顯示,我有些反胃——還是那個陌生號碼。

他按下接聽鍵。

塔納托斯的聲音無比刺耳:“不好意思,有件事忘說了。”

我騰地起身,只聽他道:“留了個小玩意在莉莉身上,等我走了就送給你們——boom!”

他大笑起來,掛斷了電話。

我拿出手機要和韋弗萊聯系,電話卻打不通。我剛想問克雷爾有什麽辦法,那家夥毫無征兆地從我身邊飛跑出去,就著一座樓旁的鐵梯子爬上天臺。

我兀地看到一個人的影子在天臺上掠去,克雷爾緊緊地跟上去,從兩樓間隙中一躍而過。

呼吸停滯一秒,我在街上跑著跟上他們,仰頭努力捕捉兩人的動作。克雷爾的勃朗寧手槍還在我口袋裏,我開始擔心他吃虧。

“克雷爾,你聽得到嗎?”

“聽得到。”他大口抽氣,“你說什麽我都聽得到,你千萬別上來。”

“你信得過我嗎?”

那邊一下沒了聲音,我借著路燈光看到他抓著天臺邊緣搖搖欲墜,吃力地攀爬上去,轉眼之間又從另一端順著鐵梯爬下,拐進漆黑的巷子。

快跟丟了。我將手機的手電筒打開,看到貝利街後端都是低矮民房。我跳進一個人家的院子裏,看到墻角的梯子,順著它爬到屋頂上。腳下瓦片尖聲響動,我借著微弱的光向暗夜裏看去。

那邊是泰晤士河南岸。

岸邊沒有護欄,下面就是灘塗和河水,遠處隔岸有星星點點的燈光。我跳下房檐,雖然盡力放低中心,落地時腳腕還是像裂了一樣。

“克雷爾?”

“我在。”他在耳邊輕輕說。我下意識地撥弄耳機,只聽那一頭一陣噪音傳過來,劈裏啪啦仿佛燈燭點上了火。

有危險。

我打著電筒照向遠處,拔起腿跑著。塔納托斯太危險,我不會認為他能搞什麽兄弟情深。

河岸拐角了,我猛地剎住步子,看到克雷爾死死掐著塔納托斯的脖頸,將他按在墻上。一節匕首尖兒從他肩頭冒出來,外套被雪染得深紅。塔納托斯的淡金頭發近似銀白,張著嘴面目猙獰地看著他,緩緩地偏頭看我。

我刷地掏出槍指向他。克雷爾松了手,倒退兩步靠在另一邊的墻上,身子跌坐下去。塔納托斯拿著匕首舉起兩首,我盯了他幾秒,餘光瞟到地上一個小號控制器。

“在查令十字街爆炸的也是這個型號?”

“聰明。”

我把控制器的的電池拆了,將外殼與電池分方在兩邊口袋裏,將手機拿出來準備聯系韋弗萊,就聽塔納托斯道:“寡言,溫吞,良善,孤獨。”

我一楞,他站起身來。我還未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麽,他沖到我身前就來搶我手中的槍。他受了傷,我一拳打向他的面門,他都無力躲避。我掰著他的手腕子向後翻,咬著牙,非要拼個你死我活。

“你殺了唐尼!”

“我從不在乎我殺了誰。”他低聲道。

旁邊就是深不見底的泰晤士,一片昏黑中,槍轟然走了火,銳響之後,一片茫然。

墻上的勁頭松了。

他墜落下去。

我聽到重物落水的聲音,向後退了一步,把槍收起來,快步走到克雷爾身旁蹲下。他局促地抽氣,我將他的外套脫下來,看到裏邊白襯衣已經成了紅色。我用大衣將他的身子裹住,他蹩著眉頭哼了一聲。

我搭了他手腕上的脈搏,心我搭了他手腕上的脈搏,心道不好,將他背起來向回跑去。他明明比我高上兩厘米,卻輕得不像話。呼吸擦著耳畔過去,像是泰晤士河畔的微風,裝點隔岸斑斕的夢。

我平生第一次為除自己以外的人焦躁不安。

我當時覺得,我完了。

我坐在醫院走廊旁打著瞌睡。左肩和腳腕都上了藥,現在整個人都像要散架一樣。

終於,面前病房的門開了,克雷爾以前那個房客護士沖我招招手。我支撐著站起,放輕腳步走到半掩的門前。

剛剛我做了什麽啊——翻墻、格鬥、開了一槍、殺了個人、拆雷,又背著克雷爾狂奔一公裏到了醫院?

那些都是下意識作出的應激反應,和草履蟲沒區別。但渾身上下痛得厲害倒是真的。

我推開門,病床上那位聽到動靜,坐直了身子。我替他墊了幾個枕頭在背後,擅自在床邊坐下。克雷爾的氣色差得要命,我實在忍不住開口問:“那是你親弟弟?”

“斷絕關系了。”他扯了扯嘴角,“不介意的話,聽我說說吧。”

克雷爾·卡勒對他的母親沒有什麽印象。她似乎也是國王學院高知的一份子,否則不會認識伏案一生的老卡勒。她在生下第二個孩子後因為產後抑郁癥自殺,於是這個可憐的孩子被取名為塔納托斯——古希臘神話中的死神。

老卡勒不是個正常的人。他一輩子鉆研犯罪心理學,閉門造車,對某種可能存在的“罪犯成長公式”深信不疑。他認為,每個謀殺案的作案者在童年或青少年時代時,都曾遭遇過一系列具體事件,讓他們的人格發生一定程度的扭曲。

“通過心理暗示和事件引導,就能創造出一個罪犯?”

“沒錯,他就是這麽認為的。”

老卡勒一輩子都在證明他的推論——瘋狂到用他的兩個兒子做試驗。

“過程我不多說。你也看到了,我有人格障礙。我弟弟......他有反社會傾向。”他閉上眼,“我們倆不負眾望,呵......不負他望。”

“至少你沒有,需要理療找我。”

“我是說,我們殺了他。”

我近乎錯愕地看向他,他笑起來,繼續道:“那是我們所能想到的最完美的仿自殺現場,也是我和塔納托斯唯一一次合作。”

克雷爾15歲就進了國王學院。他足夠聰明,23歲修完博士學位後,就投入了工作,繼續他父親的研究。這份研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,如果犯罪心理公式真的存在,人性的弱點被徹底剝離,誰都不知道未來的走向。

與此同時,塔納托斯失蹤了。

“他為一個全球情報機構工作,不是M16。有好幾起入侵案件,the MET都沒有交給我審理,但我都知道。”

“他為什麽動手?”

“大概是為我的研究。他很想知道,怎樣去擺布別人的未來。”

但克雷爾所說的研究至今為止只是一個猜想。在他們二人身上發生的事,甚至可能是個例,不足以讓“罪犯成長公式”被認可。

等等,不太對勁。

“所以,這根本不是什麽連環謀殺?”

他笑著頷首。

“你騙我!”

他顯然料到我如此巨大的反應,收斂了笑,正色道:“......抱歉。”

他大概從沒信任過我。

“你們一直有聯系?”我怒道,“還是說,他每殺一個人,就向你傳達一條信息——除非你把資料給他,他絕不停手?”

“說得對。”

他憑什麽瞞著我,之前一字不提?我傻子一樣猜謎語,他早就什麽都知道了。我氣結,一把揪住他的領口:“誰給你的權利......那些人和性命與你無關,是不是?他們比不上你一份空頭思路嗎?回答!”

他殺了三個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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